长濑白哉

【冰秋】天地偌大方寸可藏（二）

·又名戏精弟子俏师尊

前情：那场名为逃婚的旅程的开端

 

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沈清秋觉得这句话用来形容现在的自己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还在思考着这时候假装没听见直接离开的可能性有多大，那人先一步走了过来。

 

“果真是师尊。”来人面上带笑，身长玉立，素色衣袍一如当年简洁朴素，但与沈清秋记忆中相比却有哪些地方不一样了。

 

“是洛冰河啊。”沈清秋见事无转机，只得做了回应。

 

洛冰河站定在沈清秋面前，现在的他比沈清秋要高出一些，沉潭寒星般的眸子目光灼灼地盯着沈清秋，本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在听到对方的回应后神色一僵。

 

洛冰河微转目光，看向了沈清秋身侧，语气中带上了些许失落，“想不到与师尊分别一段时间之后师尊竟是与弟子生分了不少。”

 

沈清秋一愣，明白洛冰河意有所指，一时无措。

 

这还真不是洛冰河的问题，在两人分开之前沈清秋的确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这次两人久别重逢沈清秋也的确纠结了一会该怎么喊人。沈清秋觉得两人之间没有嫌隙是不可能的，这时候喊亲昵了也不大对劲，纠结无果只得先这么应对着。

 

本以为洛冰河应该也不会介怀，但这扑面而来的像被丢弃的感觉证明那只是沈清秋以为。

 

“怎么会…”沈清秋摇摇扇子，忍着心底的别扭问道：“那冰河这是来干什么呢？”

 

洛冰河闻言看了看坐在先前位置上的另一人，答道：“也没什么，就是四处逛逛找个地方歇息一会。”

 

后者在听到洛冰河这话之后也起了身，微蓝的两眼似是毫无温度，面若冰霜地看了一眼沈清秋，又对着洛冰河点点头便离开了。

 

“他这是…？”沈清秋这么看着前几秒还被自己当成可以让局面不那么尴尬的救星的人就这么走了，心中五味杂陈。

 

“一位故友，”洛冰河看着沈清秋的神色微有不解，又道：“只是刚好碰见，稍作寒暄。”

 

“唔。”然后呢？沈清秋就这么眼睁睁地感受着气氛再次变得尴尬，他对于这种局面是真的苦手。他也想问洛冰河这些年过得怎么样，但这情形又不像是能问这个的时候。

 

好在这时，小二及时将沈清秋需要的茶水端了上来。

 

“请问二位是一起还是？”

 

洛冰河没有说话，似是在等着沈清秋回应。沈清秋看了眼洛冰河原先坐的桌上空无一物，心中忍不住腹诽，两个人来着就光坐着都不点些东西？这怕不是来砸场子的吧……

 

“那就一起吧？冰河你觉得呢。”沈清秋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洛冰河的目光中有一种诡异的期待，让他觉得这时候要是说分开肯定会让对方十分伤心。

 

什么玩意？！沈清秋被自己的想法震到，洛冰河又不是十几岁的小萝莉，因为分开坐就伤心这么矫情的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洛冰河听到沈清秋的话目光微微闪动，温声道：“一切听师尊的。”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洛冰河虽还是当年那副温顺的样子，但沈清秋总觉得这份温顺之中多了些什么。

 

见二人并无分歧，小二便将茶水端上最近的一张桌子，沈清秋又叫住了他，问过店内其它菜品之后随口点了一些名字听着还不错的菜。

 

在这过程中，洛冰河一直看着沈清秋，既不出声也无动作，盯得沈清秋浑身不自在。

 

待沈清秋坐正后，洛冰河起身将杯盏倒满茶递给沈清秋，沈清秋正抬手打算接过，洛冰河却倏然目光一凝，伸手似要来抓沈清秋。

 

终于要来了！

 

沈清秋以为这师徒和睦的戏码就要结束了，一侧身躲过了洛冰河的手。

 

洛冰河的手顿住，一抬眸就看见了沈清秋眼中的警惕，心上一寒。

 

“师尊……你的衣服？”

 

沈清秋顺着看过去，发现是自己本收拾好的袖子竟是一番折腾后又被翻出来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反应太过了，沈清秋尴尬地摆摆手道：“无妨。是自己不小心划烂的。”

 

骗鬼呢。洛冰河看得分明，袖口断裂处的裂口不齐整，加之周围的褶皱明显是经由一番撕扯才形成的，洛冰河不清楚沈清秋方才经历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的就是沈清秋不信任他。

 

“师尊这样怎么行，劳烦师尊等弟子一会。”说罢，洛冰河起身离开座位，沈清秋松了口气，但他不知道的是，洛冰河转身之后的表情，阴沉得有些可怖。

 

看着洛冰河的背影，沈清秋无声地叹口气，揉揉眉心，顾自出神。

 

沈清秋和洛冰河是在很久之前就认识了的。

 

具体的时间还得追溯到沈清秋刚来异世那会儿，那时沈清秋堪堪照着记忆中电视小说里的道士算命的样子在街边像模像样地摆了块牌子，随后便倚着墙，故作镇定地扇着扇子，敛着眉目状似沉思。

 

实际上内心慌得一比。

 

据沈清秋事后回忆，那时他初来乍到十分缺钱，只能在一堆没人要的木材中挑挑拣拣勉强选出了一块大小还算合适的木板，借了某户人家的笔墨端端正正地写上算命二字。

 

说来也奇怪，虽说世界不同，但文字却是一样的。沈清秋也曾练过字，笔下的字虽比不上名人大家，但也清秀娟丽笔锋自然流畅，是以别有一番风味。

 

然并卵。沈清秋自己吐槽道，别人算命要旗有旗要桌有桌要签有签，自己就一块牌子算什么玩意儿？

 

沈清秋越想越觉得尴尬，他之前家中虽说也算不是什么富甲一方，但至少也不差吃喝玩乐的钱，这次竟沦落到来坑蒙拐骗…沈清秋摇摇头，觉得还是不妥，考虑着要不要另寻他路。

 

路过的人对街边随处可见的算命摊子并不觉得稀奇，但长得好看的算命道士却是难得见一回。沈清秋显然就属于后者，因此大伙儿都有心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

 

这边沈清秋迎着众人探究的目光觉得如芒在背，正准备顶着压力将板子收回来，那边却有一小仆装扮的人小跑过来。

 

“道长请等一等，”小仆止住步伐，恭敬地行了个礼，“我家夫人有请。”

 

“啊？”沈清秋一愣，迎着小仆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有一富丽堂皇的食肆，雕梁画栋热闹非凡，却不曾看见什么夫人。

 

这该不会是一来就惹上什么麻烦吧？沈清秋有些不安，那饭馆怎么看都不是寻常人家去得起的，万一这一去回不来了怎么办…

 

似是看出了沈清秋的局促，小仆微笑道：“邓府夫人白氏希望道长能前去为她算一卦，因于身份不能亲自出来，希望道长不会介怀。”

 

沈清秋听出小仆话语中的宽慰，觉得再不去的话显得自己也太怂了点，故点了点头，由着小仆在前方带路。

 

沈清秋边走边想着待会该怎么应付过去，但这时候想得再多在听了这位白夫人的话后竟是也是一时语塞。

 

“…抱歉…夫人的意思是？”沈清秋犹豫着隔着帘子对白夫人说道。

 

白夫人刚说完也觉得话有不妥，与身侧侍女对视一眼，侍女随即了然，开口道：“府上小姐姿色天然，聪敏灵慧，但仍待字闺中，请问道长可否为小姐算算姻缘。”

 

这话听上去是中中肯肯没有什么毛病的，如果没有白夫人一开始那一句“道长可有伴侣”的话就更好了。

 

“好说，麻烦将小姐的生辰八字告知于我。”沈清秋不动声色地进行着正常的步骤，心下多少也能猜出白夫人意图何在，不免有些震惊。

 

等等这个世界道士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啊…民风都开放到都可以直接上街来抓人去成亲了吗？？道士的尊严呢？？？

 

接过侍女从帘中递出的纸条，沈清秋盯着上面的生辰八字，根据他人告诉自己的现在的日期稍一计算，发现这小姐竟才刚及豆蔻。

 

“夫人，小姐这是天生富贵命，命中自有贵人相助。等待时间虽长但贵在待小姐是一心一意，这贵人是谁得靠小姐自行确认，缘分到了便是到了，若有幸与之相伴那便是一生顺遂，平安喜乐。”

 

可不，看着白夫人这排场就知道肯定不缺钱，自是天生富贵命。至于有缘人一说，沈清秋想了想，就当是他对这素未谋面的小姐的祝福吧。

 

思忖片刻，实在是怕这白夫人仍是固执己见随意上街抓女婿，沈清秋又补到：“这事是不能心急的，最近小姐不宜喜忌，望夫人能仔细考虑。”

 

言尽于此，沈清秋不再多说。他也不知这白夫人之前有没有找过其它道士算过姻缘，算过的话又与自己相差多少。说多了反倒容易出差错，而且自己对这方面也并没有深入了解过，有些东西也不知该不该说。

 

白夫人听完前半句仍有些话想说，但在听到了后半句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一怔。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尽管隔间外还有其它食客觥筹交错把酒言欢，但沈清秋就是感觉这里面的气氛似乎变得有点诡异，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悄悄打量着四周思考着要是出事该怎么跑出去。

 

然而还没等沈清秋找出合适的路线，那白夫人先让小仆拿了银钱过来。

 

“多谢道长了。”

 

“无妨。”事情有了结果，沈清秋终于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这，却突然听到了白夫人冷冷地说了句什么。

 

“把那个人赶回去。”

 

沈清秋脚步一顿。

 

那个人？谁？我吗？？沈清秋难掩心头疑惑，以为白夫人转头就翻脸不认人要把自己撵走，心正不上不下的，却见刚才那小仆与他擦身而过，毫不避讳地朝着与来时不同的方向走去。

 

不是赶自己吗？这厢沈清秋刚放宽了心，又想到了白夫人刚才的语气着实谈不上友善，该不会是自己的话一不小心牵扯到了谁吧？

 

沈清秋表示心很累，前后时间并不算长但心情却是大起大落几经沉浮，要不起自己身体康健没有什么心脏病早就该两眼一闭不省人事了。

 

叹了口气，心中念到罪过，还是悄然跟上了那小仆。

 TBC.